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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改革”王泽普,再为改革鼓与呼

发布日期:18-01-03 09:06 信息来源: 字号:[ ]

  1983年11月18日,《人民日报》在头版报眼位置播发通讯,以《精明强干的工业指挥员——王泽普》为题报道了王泽普的治厂奥秘,同时配发《厂长应有“将才”》的评论。两天前的11月16日,同样在《人民日报》头版,《一个有独创精神的厂长——步鑫生》的长篇文章,报道了浙江海盐衬衫总厂步鑫生解放思想、大胆改革、努力创新的经营管理经验。

  这两篇由新华社记者采写的长篇通讯,将一南一北两个厂长的改革故事遥相呼应,在全国广大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,推动了改革共识和舆论氛围的快速形成。

  34年后,面对企业盛衰兴替,老厂长王泽普唏嘘之余,再为改革鼓与呼,更加坚信“唯改革者进,唯创新者强”,对新一程国企改革满怀期待。

 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刘荒、王炳坤

  如果不是采访鞍钢股份有限公司无缝钢管厂的改革自救,记者或许无缘结识耄耋之年的老厂长王泽普,自然也无从与这位昔日闻名全国的“改革明星”一道,追忆这家大型钢铁企业艰难的改革历程,分享改革者的风云际遇和人生传奇。

  30多年前,时任鞍钢无缝钢管厂厂长的王泽普,以严格、规范、科学的治厂方式名声大噪,掀起一股企业改革和现代管理的风潮,成就了“南有步鑫生、北有王泽普”的企业改革佳话。

  30多年后,这家无缝钢管厂因持续巨额亏损再陷困局,并被鞍钢集团列入特困单位,实施以控亏为目标的承包经营制改革自救。面对企业盛衰兴替,老厂长王泽普唏嘘之余,再为改革鼓与呼,更加坚信“唯改革者进,唯创新者强”,对新一程国企改革满怀期待。

  从当年锐意进取、勇于担当的改革先锋,到如今壮心不已、宠辱不惊的烈士暮年,王泽普关注国企改革和东北振兴的情结从未割舍过。这位87岁的老人甚至还在期盼,终有一天还能“重出江湖”,将改革进行到底,拳拳之心令人动容。

  那些“老掉牙”的改革故事,现在听起来依然新鲜生动

  去年5月的一天,记者敲开鞍山市高新家园小区一户居民的房门,开门的老人虽然眉须花白,但面庞儒雅,性情爽朗。如果不是时任鞍钢无缝钢管厂厂长王枫介绍,记者很难把眼前的这位身材清瘦的老者,与当年叱咤全国的改革风云人物联系起来。

  室内陈设简洁的会客厅中,“宠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”的书法条幅格外醒目,仿佛诠释着房屋主人内心的宁静与随性。

  1979年2月,48岁的王泽普走马上任鞍钢无缝钢管厂厂长。他励精图治、改革创新,带领这个企业管理混乱、劳动纪律松弛、生产事故频发、产品质量低劣的“烂摊子”迅速走出困境,各项生产技术指标年年突破、年年创新,工厂面貌焕然一新,经济效益一跃步入全国同类企业前列。

  在老人书房一沓沓已经泛黄的报纸、杂志的印证下,一则则王泽普治厂的“老掉牙”故事历历再现,勾画出这位改革者的鲜明个性和不舍追求。

  ——厂长应该怎么当?

  1980年前后,鞍山市委书记来鞍钢座谈,一些书记、厂长们对“以厂为家”的职工赞赏有加,对事必躬亲的干部也不吝表扬。王泽普在发言中却提出了不同看法,他认为“工人身上有多少油,厂长身上不一定要有油”,倡导严格、规范和科学的现代企业管理,一时间颠覆了很多人的管理观。

  厂长应该怎么当?和工人们一起摸爬滚打,你我不分,还是当一个真正的指挥员?王泽普选择了后者:工厂这盘棋要活起来,就得“将、士、象、车、马、炮”各就各位,在统一指挥下各显其能,如果厂长经常干工人的活儿,岂不是丢了责任、乱了阵脚?

  王泽普主张哪里有问题,厂长最好不要去哪里,“我这不是偷懒耍滑,而是要逼下级学会独立处理问题,更好地发挥主动性。”通过打破旧规矩,建立岗位责任制,干部职工在各自职权范围内,人人说了算,人人担责任,完成任务有奖励,出了问题“打板子”。

  尽管生产指标一路攀升,王泽普并不像别的厂长那样苦与累。他平时准点上下班,节假日休息,有时出差一个月在外,厂里也没有人找他请示汇报,生产却能正常进行。

  ——工资晋级奖给谁?

  王泽普到厂之初,工人在上班时间睡觉、打扑克、干私活,干部中敢管事的不多,充当老好人的不少。毕竟,平均主义、利益均沾,皆大欢喜;奖罚分明,多劳多得,就会得罪人。但王泽普直言不讳,“当老好人最省心省力,可问题却没法解决,要改革就要敢于得罪人!”

  一位与王泽普有近30年交情的老工人,由于没下班就去浴池洗澡,被车间主任扣罚了半个月奖金,心里不服来找王泽普告状。“你先回去吧,明天调度会上,我公开批评你们车间主任!”老伙计听了王泽普的“表态”,高高兴兴回家了。

  第二天,王泽普在会上严厉批评这位车间主任:“为什么不按规定扣他全月奖金?你这个主任就是手软,不敢碰硬!”王泽普让工资科当场兑现,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提前洗澡了。

  还有一次王泽普出差在外,厂领导决定将每年1%的工资晋级名额,分给党委组织部长、劳动工资科长和一位车间党支部副书记,公示后职工反响强烈。王泽普出差回来后,坚持只能为特殊贡献职工晋级的原则,顶住了多方说情和压力,硬是取消了这几位照顾上来的干部晋级名额,为作出特殊贡献的工程师郑继州等三人涨了工资。

  ——干部要用啥样人?

  王泽普常说,工厂光靠厂长一个人不行,只有起用各方面的人才,发挥各岗位的作用,企业目标才有可能实现。他提出,搞生产不能用那种看起来听话,但什么本事也没有的“绵羊干部”,要用那种能主动克服困难,攀登高峰的“山羊干部”。

  热轧一车间工段长鲁从洲,是一位既有学识又有经验的工程师,有人认为他虽然工作能力强,但个性突出,不听话,不宜重用。在王泽普看来,这个工程师搞热轧管办法多,对许多重大生产技术问题见解独到,往往他的主见高于一些上级领导。他力排众议提拔鲁从洲担任车间干部,实践证明,这个“山羊干部”上任后敢抓敢管,独立负责,车间工作大变样,产量、质量都有了很大提升。

  王泽普也时时以“山羊”标准要求自己。翻开无缝厂的老档案,王泽普治厂7年,工厂产量几乎年年创新高。老人回忆说,其实有不少高指标都是他主动“要”来的。每到年底,公司计划处给各厂下达指标,与别的厂长讨价还价不同,王泽普的意见往往是“任务下得太轻了”。从产量到质量,从创效益到降成本,他总是代表工厂要高指标,接重任务。

  “一个厂长,在上级下达任务时老是叫困难,讲价钱,他的下级就可以运用同样的方法向他叫困难。层层叫困难,就是一种不正之风!”对于“好高骛远”“爱出风头”等闲言碎语,王泽普却置若罔闻,他坚信只有主动加压,多打硬仗,企业才能不断迈上新台阶。

  甘当“出头鸟”的内心独白:争议对我也是一种激励

  1983年11月18日,《人民日报》在头版报眼位置播发通讯,以《精明强干的工业指挥员——王泽普》为题报道了王泽普的治厂奥秘,同时配发《厂长应有“将才”》的评论。两天前的11月16日,同样在《人民日报》头版,《一个有独创精神的厂长——步鑫生》的长篇文章,报道了浙江海盐衬衫总厂步鑫生解放思想、大胆改革、努力创新的经营管理经验。

  这两篇由新华社记者采写的长篇通讯,将一南一北两个厂长的改革故事遥相呼应,在全国广大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,推动了改革共识和舆论氛围的快速形成。无论是步鑫生领导的集体所有制轻纺小厂,还是王泽普治下的“一五”时期鞍钢重点工程、全民所有制的无缝钢管厂,南北两座工厂的改革创新的成功实践,无疑回应了人们对城市企业经营管理改革的呼声,放大了全社会对变革的信心和期许。

  上世纪80年代,王泽普与浙江海盐衬衫厂厂长步鑫生、石家庄造纸厂厂长马胜利等众多改革破局者一起,成为改革开放的“弄潮儿”,深受媒体追捧和公众关注。冶金部、河北省政府、辽宁省委下发文件,号召向王泽普学习,全国各地的参观、学习团也纷至沓来……

  新华社、人民日报、经济日报、辽宁日报等媒体密集采访,对王泽普的改革经验深入调研、持续跟踪报道。《瞭望》周刊称赞王泽普为“一个在改革中坚韧、抗压、勇往直前的人,是货真价实的‘钢管厂长’”;《共产党员》杂志则认为王泽普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,树立了新型厂长形象;辽宁日报采写的通讯《厂长王泽普用好百分之一晋级权奖勤奖优》,被评为1984年全国好新闻一等奖。

  “生产上去了,厂长却下来了”

  “弄潮儿”变“出头鸟”,是一些改革者的无奈。1985年8月10日,《人民日报》头版的一则消息——《积极推行改革引起争议,王泽普被免去厂长职务》,向人们宣告了这位改革明星的突然“下课”。一时间舆论哗然,广大读者的质询如同潮水,也引发了人们对改革者遭遇、命运的深切关注和讨论。

  “生产上去了,厂长却下来了”,当时读者来信和媒体评论中,人们对这一反差强烈的变化疑惑不解。据王泽普回忆,几乎从上任伊始,他的改革实践就与争议、质疑相伴而行。有人说,王泽普太严了,就知道罚款;有人说,他用经济手段奖罚职工是资本主义的做法;还有人认为,王泽普无组织无纪律,擅自将副厂长架空实行“一长三师”制,甚至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,股份制企业就是例证……

  与这些在今天看来有些意气用事,甚至上纲上线的质疑声相比,一些对王泽普颇有好感的干部职工,对他异于常人的企业管理理念也失去判断。鞍钢民企集团总经理孙志国回忆,当年刚进无缝厂时,工人中就流传着厂长王泽普“准时上下班,出门坐吉普”的说法。他开始认为这是对王泽普改革放权、科学管理的褒奖,后来又有人讥讽为官僚作风、享乐主义,一时间竟让很多人难辨孰对孰错。

  “我不怕争议,争议对我也是一种激励!”对于种种误解、争议和偏见,王泽普往往针锋相对,以更加激烈的态度加以回应:“我的优点、成绩和我的缺点、错误相等,喜欢我的人和害怕我的人一样多。”这种不妥协、硬碰硬的倔强加剧了他的“另类”,使得围绕他的争论愈演愈烈。

  直至今日,记者也很难找到王泽普被免职的确切原因,而从当年鞍钢落实冶金部部长要求冶金系统向王泽普学习的批示中,记者发现一个态度暧昧的细节——在转发冶金部长批示文件后,鞍钢方面又发出紧急电话通知,强调要认真领会批示的“精神实质”,对王泽普的治厂之道,“不传达、不讨论、不学习”。

  即使在王泽普被免职前,无缝厂各项生产经营指标仍蒸蒸日上,他也在写给鞍钢党委的信中,多次表达了继续留任厂长的愿望:“我留恋的是这里的事业,我想用事实说明,像无缝厂这样的老企业通过改革和改造,是大有潜力可挖的;想证明像鞍钢这样的特大型企业,是能够培养出自己的企业管理者或者说是企业家的。”

  波折中停不下的人生

  得知王泽普被免职的消息,北京一家大型国企向他伸出橄榄枝。前往北京工作几个月,王泽普可谓顺风顺水,很快就打开了新局面。由于他的组织关系仍在鞍钢,对方无法对其正式任职,加上当时鞍钢领导班子变更,新任总经理三番五次邀请,王泽普心头一热还是返了回来。

  “毕竟端了几十年的国家饭碗,对鞍钢、对组织怀有感情!况且四五年后我就要退休了,如果一下子闯到体制外,多少有点晚节不保的悲凉,心里也很难接受。”他向记者坦陈当时的心境。

  回到鞍钢新成立的经营咨询开发公司,担任副总经理的王泽普照样干得风生水起。1986年,王泽普带领工程技术人员下江南,访湖南,跑新疆,去广西,但凡有钢铁企业的地方,工程技术团队都在寻找施展的舞台。仅在江苏省,他就跑遍了南京、苏州、无锡、常州、扬州、江阴,泰州等市,帮企业解决了大量难题,在当地创出了鞍钢的技术咨询品牌。南京中板厂一套新建设备因技术瓶颈开不了工,王泽普组织鞍钢专家前往诊断,很快就将生产线运转了起来。他还引入鞍钢技术成立无锡市弹簧公司,自己当起了新公司的董事长……

  这是最累心的一年,也是最潇洒的一年,除却工作,王泽普跑遍大江南北,到哪儿都受媒体瞩目,帮扶的项目也是接连成功。1987年2月,全国首次评选“经济改革人才奖”,王泽普获得殊荣,他似乎重新找回了施展才干的平台。

  然而树欲静却风不止,种种羁绊不期而遇。王泽普这才意识到,国有企业的一些弊端根深蒂固,继续待下去仍将面临被“冷藏”的结局,但他决不能一蹶不振,轻言失败。这一年来的南北闯荡,也让他领略了外面世界的精彩,他又一次选择出走。

  1987年4月,王泽普办理停薪留职,接受中国第一个农民度假村——珠海白藤湖联合发展总公司邀请,前往参与珠海西区大开发。王泽普对南方民营企业的气魄和宽松环境所打动,“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活动舞台吗?我已经58岁了,今天不干,更待何时?”

  两年间,担任白藤湖开发项目副总指挥的王泽普走遍当地山山水水,参与规划建设了包括珠海机场在内的珠海西区多个重点项目。此后,他又一度应邀北上天津大邱庄担任高管,规划实施再造一个大邱庄的庞大构想。即便在退休之后,王泽普还加盟了数家知名企业和跨国公司,担任高管、顾问、驻中国代表等要职。

  在老人书房,一摞证件、聘书和文件材料,记录了他走南闯北的传奇经历。他是当时国内明星企业——北京达美纺织集团的首个顾问,是北京经济管理学院特邀研究员,还以山东威海建城发展总公司总经理的身份,兼任威海建城开发区区长,探索公司和开发区一体化的管理体制改革。在担任无锡市弹簧公司董事长期间,他仅用一年时间就收回了鞍钢投资。担任日本贸易科技株式会社鞍山代表处首席代表时,他将日本技术对接给鞍钢,每年帮助鞍钢创效数千万元……

  2009年,已经78岁的王泽普才卸下行囊,告老还乡。颇有戏剧性的是,王泽普1991年从鞍钢退休,因所在的经营咨询开发公司日渐萎缩,6年后他的退休关系又被调回无缝钢管厂。此时的无缝钢管厂,因改革滞后颓势初显,王泽普却不能再做点什么了。

  改革没有“退堂鼓”,给改革者多一些宽容和理解

  改革开放之初,王泽普为何能以特殊的勇气和实践,冲突原有体制和观念的束缚,始终是萦绕在记者脑海中的一个谜。老人笑呵呵的,用时髦的话回答:可能源于自己一不小心成了“跨界管理者”。

  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

  “改革不是生而知之的,而是学而知之。常言道‘流水不腐、户枢不蠹’,我在工厂的管理岗位上待过,也跳出去工作过多年,这样的经历让我成了多面手,不仅能解决问题,还能发现问题。”年轻时担任工业记者长达10年的王泽普透露,早在采访鞍钢各厂矿的干部职工时,他就开始默默摸索治厂之道了。

  当年那场关于王泽普现象的大讨论,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出了人们印象,甚至鞍钢多数职工,对无缝厂当年的创举罕有记忆。说起当时的波折,王泽普语调上升,声音有点激动:“当年我在无缝厂搞改革,鞍钢不少厂长都跃跃欲试。结果我一下来,很多人当即被泼了一盆冷水,许多酝酿中的改革措施也就偃旗息鼓了!”

  和王泽普类似,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层出不穷的改革人物在掀起一股股新风之余,不少都因为种种原因败下阵来。有媒体报道,步鑫生的海盐衬衫总厂在上级的要求下扩大投资引发失误,在多数职工的反对声中,他被主管部门免职;马胜利承包石家庄造纸厂成功后名声大振,在全国刮起了承包100家亏损造纸厂的“旋风”,结果因巨幅亏损而被免职退休……

  “放在今天来看,当年的很多争议早已不是问题,我承认自己有很多缺点和错误,毕竟改革者不是理论家和圣贤,而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实践者!”王泽普结合自己处于改革巅峰期的猝然“下课”,呼吁社会各界给改革者多一些宽容和理解,为他们多腾出一方探索和试错的空间。

  爱之愈深,责之愈切的鞍钢情

  经历了人生的浮沉起落,王泽普对鞍钢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感情呢?王泽普向记者坦承,父亲、他和女儿,一家三代都是18岁到鞍钢工作,与这座老企业有着特殊的关联。“鞍钢之于我,感激远多于埋怨,我的那点作为和成就,都是从鞍钢汲取的养料。”

  这几年钢铁行业遭遇寒冬,鞍钢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,王泽普对鞍钢的命运和走向尤为关心。去年初夏,王泽普在个人微博上以“鞍钢梦”“改革梦”为主题,一连发出十几篇剖析鞍钢改革发展得失的文章,每一篇都是自己认真思考后的恳切之言。在微博的开篇,老人写到,党的十八大之后,习近平总书记带领中国人民唱响了“中国梦”,因我情系鞍钢,现耄耋之年,仍在做鞍钢之梦。

  “从鞍钢历届领导看,改革者为企业造福,不改革者即使搭上行业景气的‘便车’能过一段好日子,也会给未来埋下隐患”,阅读这些连载的博文,其中不乏如此清醒的认识和判断。

  在鞍钢大大小小几百个厂矿单位中,最让王泽普揪心的,还是无缝钢管厂的境遇。2016年初,无缝厂因持续巨额亏损被鞍钢集团列入特困单位加以治理,工厂推行承包经营制改革,领导班子缴纳保证金承包企业,完成控亏任务有奖励,完不成施重罚,这打响了鞍钢困难企业改革自救的第一枪。然而,工厂这一年的承包经营制改革未达预期,年底不到,鞍钢就提前与承包经营团队解除了合同。

  第一轮承包经营卡壳了,鞍钢并不气馁,选聘新厂长、签订新合同,2017年元旦刚过,无缝厂重开锣鼓开始了第二轮承包。在上年基础上,工厂在“真、严、细、实”上做文章,深入推进优化用工、竞聘上岗、开发客户、提升服务、对接市场等措施,并动员广大职工在“最危险时刻”凝心聚力,团结拼搏。随着改革陆续显效,加上无缝钢管市场开始走出低谷,2017年至今,无缝厂已比上年减亏3亿余元,圆满完成全年的控亏任务,特别是8月份以来的连续5个月盈利,让人们看到了彻底脱困的希望。

  消息传来,无缝厂干部职工精神一振。“同样一套生产线,同样一伙人,改与不改,真改与假改,改深与改浅,改革者有没有舍得一身剐的魄力与担当,其效果可谓天壤之别。”采访中有老职工说,经过两轮承包的波折和探索,现在的改革有了几分钢铁男儿的血性,颇有点30多年前王泽普老爷子治厂的味道。

  改革者有勇气,国家才有朝气

  与无缝钢管厂相距十几公里,便是王泽普的住所。手捧智能手机,每天都上网了解国内外新闻动态,并将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点滴生活发微博,分享微信朋友圈……作为今年已87岁的老人,王泽普日常生活安静又不乏新意。在朋友圈子里,他是有名的网络达人,他甚至在几年前就给自己起了一个特别酷的网名:“王者”。

  采访时,老人对很多社会热点话题几乎了如指掌,交谈中不时蹦出一两句网络热词,看问题的角度也不落伍。前卫、开放、不服老,对世界充满好奇——这是老人的自我评价。

  就在很多人羡慕老人安逸而又充满乐趣的生活时,王泽普却总觉得缺点什么。2017年3月,来自北京的一个电话让他宁静的生活之水泛起涟漪。当年王泽普离开鞍钢后管理的首家国企早已改制,如今已发展成为资产总额超百亿元的大型民营企业集团,那位向他伸出橄榄枝、已届70岁的公司总裁颇费一番周折联系到王泽普,想请他来北京叙旧。

  “这家大型企业目前尚未在辽宁布局,现在东北振兴迫在眉睫,能不能将它引来落户呢?”一个大胆想法在王泽普脑海中油然而生。

  出发去北京之前,王泽普特意邀请记者来到他家中聊到很晚。记者惊诧于他以如此高龄仍期待重出江湖,这是一种怎样的劲头和境界?

  老人不多解释,而是念出他最近新作的两首短诗:“阵前识良将,老马已卸鞍。一声再呼唤,奋蹄欲登攀。”“三十年后又聚欢,叙旧谈心谱新篇。老骥伏枥思奋起,伴陪夕阳度晚年。”字里行间,其“铁马冰河入梦来”的志向不言自明。

  在开心叙旧之余,王泽普遗憾于这家企业并没有投资东北的意向。“只要有一丝希望,我还会再去争取。”王泽普说,对东北来说,最大的落后是思维观念和体制机制,我们需要外部力量来激活,触动家乡做出更多改变。看得出来,王泽普对他当年未竟的改革仍割舍不下,他期待着——自己能不能亲手续上改革的火苗。

  “八十有七,我本该安度晚年、尽享清闲了,但日子太清、太静,生活就没有了滋味。”王泽普说,他眼不花、耳不聋、头脑还清醒,假如给他3年时间,还能为延续自己的梦想而做点什么,这样的晚年才更有意义。

  “如果我还能为改变家乡面貌做点什么,至死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改革者,这不是很荣耀吗?”说话间,紧紧盯着记者的老人双眼如炬。

  “人的一生若能活到这个份上,也算是值了吧?”他自言自语。